乱涂 之 天下无敌
残阳如血，映照着这一片小树林。
此时正是早春四月，绿叶缤纷，芳草鲜美，但这片小树林却丝毫看不出
春意盎然的样子，相反却透出一派秋的萧杀，就连寻常的小鸟的叽喳声也听
不见，到处是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感到心仿佛就要“嘭嘭”地跳出来。
突然，一道光芒从林中腾起，亮丽如虹，瞬间便两下扩散开去，仿佛经
过木梳梳理的头发一般，整个树林豁然一下被分割成两半。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枯瘦少年喃喃道，睁开的小眼睛里闪动着
激动的光，“我终于练就了‘天地笼统’，终于可以天下无敌了！”
可是真的能天下无敌吗？少年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个人的话，
他握紧了拳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天下无敌的！”
少年扭头远望，天边，正明亮起一颗小星。
混金镗断为两截，摊在黄土地上，身经百战的马匹也四腿伸直，倒地不
起，最惨的是红脸汉子，衣袍不整，虎口尽裂，跪在枯瘦少年马前，挣扎了
几次都没有站起来，显然膝盖已经受到了巨创。
红脸汉子果然是个英雄，没有一声呻吟，而是虎目圆睁，瞪着枯瘦少年，
恨声道：“小畜生，爷爷打不过你，甘败下风，你有种就替你的开路官报仇，
杀了爷爷，爷爷做鬼也不放过你！”。
枯瘦少年微微一笑，“到这功夫，还与本王嘴硬，留着你的命吧，杀你，
还怕脏了本王的锤呢！”说罢，调转马头，奔城中而去，但是嘴角却隐隐露
出一丝冷笑。
红脸汉子伏在地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到身后腰间的鹿皮囊中。
那里面正是红脸汉子的成名暗器--“封喉连环飞刀”。
刀光一现，无声无息地，二十四把飞刀直袭向少年背心。
枯瘦少年早有准备，待飞刀近身，突然转身，“呔”地一声，右手扬起，
整个人仿佛与锤化为一体，径直迎向飞刀。
两道光芒一碰，飞刀立折，纷纷跌落地上，少年锤势丝毫没有减弱，直
奔红脸汉子面门。
红脸汉子欲躲，可是已经晚了。
天空中顿时飘起了点点水雾，仿佛淅沥的小雨，可是雨水怎么会是红色
的呢？
“无敌将军，无敌将军！”
四周军校士兵齐声高喊，在嘹亮的喊声中，方脸将军骑马来回踱走，任
凭马蹄无情地踏过死去的敌方将领的尸体，望着一张张充满钦佩神情的脸孔
和挥舞的长矛，他不禁暗暗得意，是的，他就是喜欢这样，喜欢做一个振臂
一呼，应者云集的胜者。
但是，仿佛一只手扼住咽喉一般，喊声突然停顿，这些士兵虽然都是久
经沙场，却从来没感到过如此强烈的杀气，强烈的让人差点窒息，下意识地，
西边的士兵慢慢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个通道。
一骑缓缓走进人群，马瘦，人更瘦，与之不协调的是，在马匹的两侧的
得胜钩上挂着两柄硕大的金锤，显得很滑稽，但是方脸将军没有笑，他的瞳
孔却骤然缩小，因为他已经认出了来人。
“西府赵王？”方脸将军问道，声音洪亮，仿佛晴空响了一个炸雷，枯
瘦少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无敌将军？”，声音细小，但是却清晰得
如同就在耳边。
方脸将军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杀人无数的凤翅镏金镗。
枯瘦少年的坐骑缓缓走进人群，在方脸将军面前丈许处停下来，那匹瘦
马仿佛不堪重负似的喘着粗气，怎么看也不象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万里
云，就同枯瘦少年一样，不认识的谁又能知道他就是曾经令十八路反王、三
十六道烟尘俯首的西府赵王李元霸。
方脸将军知道这一战是避免不了了，他眯眼直视着面前似乎微笑的枯瘦
少年，脑中忽然光芒一闪，想起了昨夜看到的天边的那颗流星。
老张是名老兵，此时他的心情很是激动，他也认识枯瘦少年，虽然他已
经当兵十几年了，但恐怕今天这一仗将会是他一生中的最精彩的回忆，名列
江湖一二的两大高手交战，他岂能错过？于是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遗漏
个一丁点儿环节。
一阵大风吹来，瞬时黄土漫天，老张连忙闪避，但是一低头，他就后悔
了。
风声中，一声马嘶响彻云霄，接着是一声郁闷的惨呼，不响，却惨烈得
让人肠胃痉挛。
等到风止尘停，老张抬头再看，场中形式大变。
风翅镏金镗如弯弓一般，插入在黄土中，方脸将军盔甲丢在一旁，人和
他的坐骑却仿佛被锋利的刀割过一般，分成两半，摊在一片血泊之中。
落日的余辉中，枯瘦少年已策马渐渐走远，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襟，也吹
起了尘土，掩盖了他马后的蹄痕。
风更大了，雷声也响个不停，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枯瘦少年却没有分心，他凝视着面前的长路，整个人都保持着警惕，前
天，与方脸将军交战后，他又叫铁匠重新打造了锤后的铁链，他现在是以最
佳的状态在等候着，等候着最后艰难的一战。
转过山角，枯瘦少年心一下子踏实了，因为他知道，他等待的终于来了。
湖边，静坐着一个老道人，须发皆白，大风吹起了乌云，却吹不起道人
的一片衣襟。
老道人听到马蹄声，微睁双眼，低声道：“你终于来了。”
枯瘦少年勒马停住，微微躬身道：“师父，原谅我在马上，不能给你磕
头请安了。”
“师父？赵王千岁，别拿老道开心了，你还认我这个师父？认我这个师
父你就不会做出这种老天都难容的事情来。”
“不是老天，是你吧？师父，本来我以为你对我最好，可是后来我才知
道，那个使镏金镗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紫薇星下凡，只不过他的母亲是你当年
的情人罢了，你们当年失散，再见面时她已经被宇文化及这个老贼抢到府中，
而且还作了母亲，于是你就教那个孩子武功，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你还骗
我，说不能杀使镏金镗的人，杀了会遭天谴，现在，我已经练就了‘天地笼
统 '，不光杀了使镏金镗的，连混金镗、没金镗的人都杀了，你又能够把我
怎么样？”
“什么，你练就了‘天地笼统’？”老道人一愣，随即，心中所有的疑
问都获得了解答，“你想成为天下无敌是不是？但是你却顾忌我，于是你就
借题发挥，杀了那孩子，现在，我的心神已经乱了，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你
还等什么，来啊，来杀我啊！”
“师父发话，徒儿岂敢不听！”枯瘦少年眼中杀机顿浓，双手一翻，两
柄金锤突然离手，直向老道人头上压去，已经施展了“天地笼统”。
老道人失了先机，四面仿佛都被围了一堵墙，无法闪避，只能双手高举，
擎住双锤。
这“天地笼统”威力极大，本来是以气驭锤，合对方和自己的力量攻击
对方，直至耗尽对方气力为止，少年为了胜算更大些，以铁链连接双手和金
锤，使金锤运用的力道和准确都有所增加，再加上先手发动攻势，一出手，
老道人就完全处于下风，眼看着金锤在老道人的头上慢慢降落，连老道人胳
膊受力发出的“咯咯”声都能听见。
老道人心中暗暗叹气，他现在是能支撑一分就一分了，更别说反击；而
少年则是欢喜无比，却没有丝毫松懈，将内力沿着铁链源源不断传输过去。
风更猛烈了，一个霹雳突然在少年头上炸开。
“喀嚓”一声，铁链，那段联系金锤与少年双手的，号称精铁打就的铁
链竟然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在霹雳中一下子断为两截，少年力道顿时用空，
体内不禁气血翻滚，无法平歇，两柄金锤也失去了少年的控制，陡然反弹而
起，夹着少年和老道人的力量，直砸向少年。
少年直楞楞地望着金锤，浑然忘记了闪避，也没有气力闪避，他感到自
己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五脏六腑都挤压在一起。光芒中，他分明感到了死
神的气息。
“我很喜欢你呀！”死神摩挲着少年的脸孔，在少年的耳边低声呢喃。
讲到这里，老者停顿住，目光越过红衣、绿衣和白衣孩子的脸，投向窗
外的远山，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
“师父，枯瘦少年最后死了吗？”红衣孩子仰脸问道。
“他当然死了。你怎么这么笨，连这都听不出来。”绿衣孩子急忙说。
老者却没有回答，目光回转，摸摸红衣孩子的头，说道：“孩子们，你
们想想，从这个故事中可以吸取什么教训啊？”
白衣孩子第一个踊跃发言，“作人不能背师判道，否则就没有好下场…
…”看到老者微笑摇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绿衣孩子马上接过来，“学武
功不能总想着天下无敌，这样很容易葬送自己的。”
老者还是摇头，目光落在了红衣孩子身上。
“我不知道……”白衣孩子挠挠头道，“真让我说的话，就是杀太多的
人不好……”。
老者蹲下身，将三个孩子揽在怀中，柔声道：“你们三个说得都有点道
理，但不是这个故事的关键，我讲这个故事是要告诉你们，以后打造兵器一
定要到正规的兵器铺中去，不能随便找个铁匠就得了——”老者说到这里顿
了一下，“——假冒伪劣产品害死人啊！”
2000.1.29于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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